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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3. 帝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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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3. 帝後

周兆榆被宣進宮不久,碧梧宮和晴翠宮的宮人就被拘禁起來,宋煜眼底烏青,疲乏地揉了揉眼角,隨侍的德公公立刻瞧出了他的倦怠,俯身湊在他耳邊說道:“國事繁忙,陛下明日一早還要上朝,不如先去太白宮休息吧,周大人鐵面無私,有他在,定能查明實情,陛下當以龍體為重啊!”

宋煜眉頭微皺,露出一抹危難之色,事關龍嗣與皇後國舅的聲譽,這個時候離開總是不妥。德公公見他面露遲疑,心中一凜,隨即面色凝重帶著祈求的目光望向了皇後。

沈妙容心中雖然不安,面上卻還算鎮定自若。對上了德公公的目光,她心中厭煩卻不得不面露關切恭敬地勸說道:“陛下龍體要緊,公公先伺候陛下去休息吧。此事若有進展,臣妾定會派人稟告陛下。”

她話音剛落,宋煜神色覆雜地看了她一眼,似是滿意又似擔憂。沈妙容面容沈靜,話語溫順恭敬,將皇後的端莊大方表現的淋漓盡致無可挑剔。

“如此便辛苦皇後了。”宋煜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緊,疲憊地轉身離開了晴翠宮,徒留遭了汙名的沈妙容獨自面對一切。

周兆榆望著站在廊下的皇後,一身華服,稚嫩的面容上滿是疲憊和不安,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憐憫。這樁帝後良緣為的是什麽,滿朝文武心知肚明。沈妙容不過是為了穩住沈家不得不作出的選擇,野心勃勃的帝王又能有幾分真情相待?

審訊一直持續到了寅時,宮中侍奉的宮人風聲鶴唳人人自危。周兆榆不愧是威名赫赫的大理寺卿,不過兩個時辰就查出了端倪。

消息遞到太白宮時,宋煜剛剛睡醒。寢宮裏燃著馥郁的龍涎香,年輕的帝王披著外袍斜倚在床前,眉目低沈地聽著宮人的回報。

德公公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,耳邊是宮人口中令人震驚的敘述,心裏卻為帝王的不動聲色而暗暗驚嘆。不愧是他看著長大的主子,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。

“陛下,此事牽扯到沈國舅,周大人不敢擅自作主,特地讓奴才來請您示下。”宮人屏息靜氣地跪著,目不斜視地垂著頭。

宋煜眼神微動,語調卻平靜無波,他坐直身子,微微攏攏外袍,冷肅地說道:“再過一刻鐘宮門就要開了,讓徐昶帶兩個人親自去請國舅入宮吧。回去告訴周大人,此事請他秉公辦理就是。”

“是,奴才這就去告訴周大人。”宮人心中一驚,臉色微微發白,卻緊咬著牙緩緩站起身,恭敬地退出了寢宮。

“陛下,老奴已經吩咐了小勤子,今兒的早膳就在太白宮備下,時候還早,您再歇兩刻鐘吧。”宮人退下後,德公公貼心地倒了一杯溫熱的茶遞上前去。

宋煜從他手中接過茶杯,隨意抿了一口便推了回去。德公公俐落地接過茶杯放在桌上,貓著腰等著宋煜的吩咐,可等了許久,宋煜卻一言不發,若有所思地抿著唇。

德公公看著他這副陷入深思的模樣,心中一動,垂著眼皮語重心長地勸說道:“陛下,如今正是關鍵時刻,一朝不慎、前程盡毀啊!”

宋煜偏過頭望著德公公佝僂的腰背,想著一路走來的艱辛,眼中的那抹不忍到底還是壓了下去。

熬了一夜的沈妙容眼底泛青神色憔悴,事關重大,周兆榆並不肯與她細說,只說此事牽扯前朝,還需稟報陛下再行查探。

寒玉望著沈妙容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的模樣,憂心地勸說她先回碧梧宮小憩片刻,事情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刻,若是熬壞了身子反倒於事無補。

沈妙容雖貴為皇後,在宮裏卻並無滔天權勢。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她和兄長沈懷,可她知道兄長為人坦蕩,斷不會做出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,何況這手段實在低劣,便是她也不會用這樣的法子來害人。

殫精竭慮後,沈妙容還是讓寒玉找了一個小內侍去宮門處守著,若是兄長被宣進後宮,她也好先與兄長通個氣。可她實在低估了羽林軍提人的速度和周兆榆提審的迅捷。

她的人不過是見到了沈懷一眼就被羽林軍的護衛拿下了。沈妙容沒想到他聰慧過人的兄長竟然會陷入泥淖不能自保。

案情很快就水落石出,那盤李子的確是沈懷派人送入宮中的,還是他的貼身侍女雁回親自送來的。雁回被提審的時候宋煜和沈妙容都在,面對雁回的招供,沈懷罕見地沈默了許久。

沈妙容先是難以置信地看著陪伴在兄長身邊多年的雁回,後慘烈地搖著頭,目光哀傷而絕望地望著沈懷。她不相信兄長會做這樣的事,可她等了許久也沒等到沈懷的辯解。

沈懷的沈默像是默認了一切,可他眼底濃烈的悲傷卻彰顯著他的無辜和絕望。謀害龍嗣是什麽樣的罪過他們都心知肚明,宋煜面色凝重地嘆了口氣,似是失望也似同情。

“論理謀害龍嗣乃是死罪,但……沈家於朕有恩,當年逆賊謀亂,沈將軍曾於亂軍中救過朕的性命,看在國公爺和沈將軍的份上,今日朕便免你一死……”宋煜眸光暗淡,語氣平緩而沈重。

“然,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。若朕輕易放過你,如何與貴妃和滿朝文武交代?嶺南諸地貧瘠荒涼,你便去漳州做個地方官,為國效力也為朕那無辜的孩子贖罪吧!”

沈懷眸光哀傷地看了沈妙容一眼,隨即向宋煜叩首道謝:“多謝陛下開恩,罪臣領旨。”說罷,摘下官帽,淒愴地看了跪在一旁的雁回一眼,決絕地轉身離去。

沈懷獲罪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都,沒人能猜到坦蕩豁達的沈懷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不入流的害人之事,政治嗅覺敏銳的老臣很快就覺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。

狡兔死走狗烹。沈家的功勳太大,崛起的速度也太快,滔天的權勢讓年輕的帝王不安,所以沈懷必須要除,能留他性命已然是帝王心善。

沈懷遠走漳州後,沈瓔隨即入宮請罪,想要辭去官職重回涼州,可宋煜卻言辭懇切地挽留了他。涼州是沈家的故地,讓沈瓔告老還鄉無異於縱虎歸山,宋煜無論如何是不會答應他的請求的。

沈瓔心中不安,卻還是留在了京都。年輕帝王的那些心思,他並非不懂。他膝下只有沈懷這一個兒子,可沈家卻並非只有沈懷一人。春明街上的沈家還有兩房男丁,本是同根同源,他和父親不敢也不能輕舉妄動。

何況他的小女兒妙容還在宮裏,想起宋煜信誓旦旦的承諾,犧牲沈懷一人,卻能保住涼州沈家舊部,保全妙容的皇後之位,他不得不忍痛接受兒子的命運。

帝王心性,縱橫捭闔,從入局保他的那一刻起,他們沈家就再沒有別的選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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